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章 废后
“大皇子当年失足落水,其实并非如此。大皇子是被苏贵妃逗着逗着扔进了水井之中。这件事情奴婢没有证据,但是奴婢在苏府听见了苏府家主宁国公亲口言说此事。宁国公如今被困在牢狱之中,陛下一定不要放过他。”
“岂有此理……”曌皇接二连三地听见这样的消息,整个人都气得快要背过气。苏皇后是他的续弦,他竟未想过,她竟是如此的不堪。
“陛下,请为莫姐姐主持公道。”温德妃见时机差不多了,当即跪下给曌皇行了一礼。她的珠翠抵在冰凉的地面上,发出了清脆的声响。
静。
御书房之中的四人没有一个人说话。温德妃想不明白曌皇盛怒之下为何如此平静,稳婆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否有命走出这个屋子,德公公在盘算着太子到底能不能坐稳位子,而曌皇则还在考虑要如何平衡局面。
苏府出事,温德妃在这个节骨眼抛出苏皇后有问题的证据,她真的也是无辜之人吗?
“传朕旨意,苏皇后禁足宫中,接着查。”
“嗻。”德公公当即行了一礼,果然不出所料,曌皇眼下还不想动苏皇后,为的就是太子的势力不会太过弱微,也是为了让太子有个嫡出的身份。温德妃与稳婆跪在地上始终没有起身,都在等着他下一步的命令。
“德妃,你父亲前些日子给朕写了一封折子。”
温德妃心中一惊,不知曌皇这是想说些什么,“臣妾许久不曾与家人来信,不知家父最近状况如何。”
“你父亲很好,只是他提及了自己年岁已高,在尚书之位也逐渐力不从心了。朕这几日考虑给他一个清闲的职位好让他颐养天年。”
温德妃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意——曌皇这是怀疑她揭发苏皇后的举动别有用心,所以想着把父亲降职好让他不会成为乐承若的助力。虽然心寒,但是她还是应允了曌皇的提议,“陛下的考虑一向圣明,臣妾先替父亲道谢了。”
曌皇没有在意温德妃说了什么,反倒是话锋一转,气势再度咄咄逼人,“不过,最近频频有人上书给朕,让朕另立太子,这件事情你如何想?”
乐承若远在边境,怎么可让人上书呢?这绝对就是乐承藉搞的鬼!
温德妃心中瞬间泛起了惊涛骇浪,慌忙跪在曌皇面前接着说道:“陛下,太子乃是国之根本,不可轻易动摇。若儿绝无此意,他尚在边境镇守疆土,一心为了曌明安定,绝无干涉朝政的心思啊。”
“若儿的心思,你当真清楚?他在边境立功,难免会有焦躁之心。眼下战局平缓,朕不如把他召回京城,询问一下边境之事,也让你们母子有个见面的机会。”
曌皇的话看似处处为温德妃着想,处处都是为了照顾他们母子的感情,可这哪里是询问边境之事?乐承若如果被迫离开军队,只身回到了京城,乐承藉杀他岂不是易如反掌?
“陛下,臣妾……”温德妃想搪塞过去,至少不能让乐承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到京城,“边境的战局瞬息万变,若儿如果能留在边境应对,想必比留在京城更有用武之地。”
曌皇阴戾的双眼盯住了温德妃,他静静地问道:“你是觉得朕会杀了他不成?”
“臣妾不敢。”温德妃立马否认道。
“至于你,”曌皇又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稳婆,“你虽然没有对莫皇后下手,可也有欺瞒之罪。死罪可逃,活罪难免。杖责二十大板,你跟你的家人此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。”
“奴婢谢陛下宽恕。”能保住性命就好,稳婆对别的没有任何要求。她只想与家人好好团聚,弥补这空白的二十年。
消息从御书房传开,东宫率先知道了风声。这是要废后的迹象吗?乐承藉心急如焚,却不能踏足后宫半步。母后出了这么大个事情,他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稳下来。如果他再出事,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了。
但是露华殿的惨叫声打破了东宫虚伪的面容,处在漩涡之中的东宫不得不完全暴露在曌皇的面前。
苏梦琴悬梁自尽,作为她贴身侍女的菲棠也突然失踪了。露华殿之中没有缺少一物,菲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,无人知晓。
闻人依是第一个闻讯而来的,紧接着就是唐榕儿与乐承藉。
“都愣着做什么?还不快把太子妃搬下来?”闻人依吓得不轻,强作镇定地指挥着现场的下人忙来忙去。
苏梦琴死了,以前的她或许还会很高兴,觉得太子妃的位置非她莫属。可乐承藉早就不待见她了,她与太子妃一样都是可怜人罢了,谁死谁活着还不都是一样?
“母后可知情?”乐承藉静悄悄地走到了闻人依的身边,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。
闻人依没有回头,看着苏梦琴的尸首被盖上一层白布,“臣妾发现时就差人入宫禀报了,希望太子妃能够安息。”
她死得仓促,死得突然。她等不到乐承藉君临天下的那一天,或许也是真的不想再与他并肩了。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女人,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羡慕了。
第二百九十章 废后
她可以一死了之,而她却没有这股勇气。
乐承藉在露华殿环顾一周,并没有发现菲棠的身影,他的心里瞬时有些不祥的预感,“她的贴身侍女有没有找到?会不会是她下的毒手?”
特别是,这个节骨眼上失踪了,她会去什么地方?
“臣妾不知。”闻人依摇了摇头。她的心一直在下坠,也许东宫真的要完了。
唐榕儿看了看乐承藉,又看了一眼死去的苏梦琴,心中顿时有了定论。
苏皇后禁足在宫中心急如焚。她不求乐承藉马上救她出来,只希望东宫能够安然无恙。
从苏府突然落难开始,她就觉得这是有人在针对他们母子二人。但是她说不清楚到底是谁,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本书查到苏府内部的事情,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本事挖出来当年莫皇后的真相。
她明白,曌皇现在还留着她的命,留着皇后之位,也不是为了宽恕她,是为了曌皇自己的颜面。但凡再有个风吹草动她能否得到善终都难成定论了。
而所有人都在找的菲棠,心中满腔愤懑地跑到了街道上。
苏梦琴的话还在耳边,但是她的人已经不见了。
露华殿之中,苏梦琴拿着白绫站在她的面前,不顾她的死命劝阻,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雷雨大作,但是苏梦琴的脸颊泛着红润的光泽,完全看不出来她身患重病,已是命不久矣。
“你听着,皇后不会被废后,因为这件事情事关皇室颜面,我们的陛下他最好面子,而且生性多疑。如果这件事情被归为党派之争,苏皇后就不会被动弹分毫。你仔细想想沐灏的事情,虽然他本人早就去世,皇宫之中又突然冒出来闻人袭这个人,但是你想想沐府平冤,还有沐灏入仕这个事情,陛下拖了多久?陛下心里的天秤早就没了,最重要的只有颜面。这么多事情,唯有大理寺无头尸首那个案件,陛下重责了琛王,那正是因为百姓的怒火陛下压不住了。我要变成最后一根稻草,压死苏皇后给我儿报仇。我意已决,错过这次,苏皇后一定还会东山再起,他们如果先下手为强,杀了陛下让太子登基,届时苏皇后变成了苏太后,我做什么都来不及了。你若阻我便是诚心与我过不去,你快些走。”
菲棠被苏梦琴赶出了东宫,等着太子妃的死讯传开就公开那封信件还有太子妃的血书。
眼下时机已至,她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,未等言语泪水就先流了出来。
她喃喃自语地说了一遍自己的话,“当今皇后苏氏,残害皇嗣,毒害嫔妃,德不配位,太子妃以死明志。”
路上没有在意她的人,看她几眼的,最多也就是觉得她是个疯子。谁会乱糟糟地站在雨中自言自语呢?这不是疯子是什么?
她不知哪来的勇气,站在皇宫与街道的交界处,突然大吼了起来。
“当今皇后苏氏,残害皇嗣,毒害嫔妃,德不配位,太子妃以死明志,恳请废后!”
她这一吼,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都看了过来。
菲棠没有停下,接着又吼道:“证据齐全,我的手上有太子妃血书一封,当今皇后苏氏,残害皇嗣,毒害嫔妃,德不配位,太子妃以死明志,恳请废后。”
皇宫门口的侍卫长见状赶紧走了过来,并示意侍卫赶紧把她拖走。
但是菲棠深谙这其中的套路,等到侍卫碰到自己时,她猛然倒在地上,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,“官兵要杀人灭口啦!我身上有证据,我不能死!他们都是苏皇后的走狗!虎毒尚不食子,苏皇后杀死了自己的亲孙儿嫁祸谦贵妃!”
“把她嘴堵上。”侍卫长皱紧了眉头,多事之秋,这事恐怕是要闹大了。
但是百姓们都站了出来,挡在了菲棠的前面,朝着侍卫们喊道:“让她说!”
“你们自己做的事情,还不让人说了吗?”
“这还有没有王法了!”
侍卫长努力维持现场的秩序,拉着愤懑的百姓说道:“你们是想造反吗?她一个身份不明之人,你们想跟随她造反?”
“你才身份不明,看清楚这是什么?”说着,菲棠把太子妃的东宫腰牌拿了出来。纯金打造的令牌上纂刻着一只凤凰,虽然不及皇后令牌那般尊贵,可放眼整个曌明,除去太后,再无胆敢使用凤凰腰牌的女子。
众人一见腰牌纷纷跪倒在地。那些侍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,眼巴巴地看着菲棠一手举着令牌,一边大声陈述苏皇后的种种罪行。
德公公带着外面的消息走进了御书房。曌皇这几天已经忙得焦头,后宫简直形同虚设,他一直睡在书房之中批改成百上千的奏折。
“陛下,东宫出事了。”
“又怎么了?”曌皇有些疲惫,东宫,苏府,宁国公,莫皇后,这几个字一直萦绕着他的周身迟迟摆脱不掉。
“太子妃自缢身亡,血书一封斥责苏皇后残害皇嗣,已经在百姓之中传开了。”
曌皇合上了眼睛,大概是真的累了。他们这些人一个个,是真的想让他早日驾崩啊。
“传朕旨意,苏皇后德行有失,德不配位不堪重用,残害皇嗣,谋害先后,舍夺封号,交还册宝,禁足宫中不得外出,赐毒酒。太子妃好生安葬,去吧。”
“陛下,苏皇后也想见您。”
“不见了。朕见不到莫后,为何要见她苏妃。”
德公公低下了头,领旨就走。
苏皇后终究是什么也没有等来,她想不通是乐承若亦或是乐承荏,却等来了废后诏书跟一杯毒酒。
德公公走入她的寝殿,华美却死寂。这是皇后的寝殿,却也是妃嫔的寝殿。也许陛下让她住在这里,迟迟不肯移居中宫该住的寝殿,正是因为他从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吧。
苏皇后冷笑着看向德公公,“本宫的命就这样吗?”
德公公叹息了一声,“皇后娘娘,早知如此何必当初。您就喝了吧,太子也会安然无恙。”
“本宫要见太子,确认他安然无恙。”
德公公颇为为难地看着苏皇后,“皇后娘娘,您何必如此?太子殿下现在进宫也什么也做不了,不如待在东宫里面什么也不做,还能让陛下念及几分父子之情。”
苏皇后陷入了沉默。
德公公将毒酒再次举到苏皇后的面前,淡淡地说:“皇后娘娘,时候到了。”
苏皇后也不再挣扎了,指向自己梳妆台上的盒子说:“本宫命不久矣,这里的东西恐怕都会被收走。那里是本宫从苏家带来的玉佩,也是当年陛下选妃时送给本宫的侧妃之礼。随本宫一同下葬可好?”
德公公知道,苏皇后被贬为庶民,还是待罪之身,绝无可能带着配饰下葬,但为了让她放心地去,他还是好言答应了,“老奴尽力让陛下同意。”
“告诉太子,好好活着。”
说罢,苏皇后饮下了那杯毒酒。